我们可能听说过酒精成瘾、食物和药物成瘾,但你知道原本应该带给人们快乐的笑话也能让人上瘾?
他们的大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制造笑话,但说实话,那些所谓的笑话并不好笑。问问他们身边的人就会知道,真的一点都不好笑。事实上,他们很有可能生病了。而且,对于这些患者来说,无法控制的感觉并不好受。
Derek(化名)自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旁边的人都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很抱歉。我总是会想出各种各样的笑话,然后自己笑出来。**这不是我能够控制的。
(相关资料图)
“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们或许都说过或想过类似的话:
“我控制不住自己喝酒。”
“我控制不住自己吃东西。”
“我控制不住自己刷朋友圈。”
……
而对于Derek来说,“我控制不住自己讲笑话。”
在正式就诊之前,Derek已经有5年的时间都在强迫性地制造“笑话”。美国医生Elias Granadillo和Mario Mendez写道:“根据病人自我报告,生活总体上是愉悦的。”但是,对于他的妻子而言,每天半夜被他吵醒,然后听他兴奋地讲那些“笑话”,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欢欣雀跃的事情。而Derek却几乎每次都能把自己说笑。
后来,这些笑话被带进了诊疗室里。他一有灵感就立刻记下来,有时候甚至会带着满满50页的“笑话”,拿给医生看。但那些他很满意的笑话其实一点都不好笑,而且大多都很容易就懂了。
真好笑
“对于大脑来说,倘若察觉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如一个新奇的或与惯常思维不一致的想法,它就认为这样的事情滑稽可笑。”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 Darwin)在《人和动物的感情表达》(The Expression of Emotions in Man and Animals)一书中这样描述道。意料之外、不一致或不协调是让大脑感到愉悦的关键点。
2015年,有一群来自英国牛津大学的科学家把学校里本科生想出的笑话收集起来,然后从中评选出了10则最搞笑的笑话。我们可以来感受一下科学家选出的其中一则笑话:
有3个人被困在一座荒岛上,然后发现了一盏装有一个精灵的神灯。精灵表示,可以满足他们每个人一个愿望。第一个人表示想要离开这座荒岛,然后回家。第二个人也许下了相同的愿望。但第三个人说:“我现在感觉很孤独,我希望我的两位朋友回来。”
图片来源:Unsplash
那么,在听这则笑话并最终笑出来(如果你笑了的话)的过程中,大脑做了些什么?
幽默与上瘾
1972年,来自美国天普大学的研究者Jerry Suls借用计算机领域的一般问题解决器(GPS)的思想,提出了失谐理论(incongruity theory),现在也被称作失谐-解困理论(incongruity-resolution theory)。这个理论把大脑处理笑话的过程分成了两步:第一步是察觉失谐的部分,也就是说,大脑得先监测到笑点的出现;而第二步需要大脑进行“解困”,大脑会为失谐的部分寻找可能的解释,尤其是从过往经验中寻找答案,这需要大脑整合所有的信息,再做出判断。
尽管Suls提出的理论至今仍是幽默在神经认知方面最重要的观点,但现在对大脑如何处理幽默信息的认识,则从“两步走”变成了“三步走”——失谐-解困-愉悦。这得益于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技术的发展。目前,大多数研究都在使用fMRI探索关于幽默的神经活动。
事实上,失谐-解困理论是在回答与幽默相关的认知过程,而“愉悦”则需要其他大脑部位的参与。说到大脑愉悦感,我们应该对“愉悦分子”多巴胺并不陌生。面对“幽默”,多巴胺主要负责让大脑感受愉悦,其中涉及的脑区主要包括腹侧被盖区、黑质、伏隔核和腹内侧前额叶。
然而,就像所有类型的成瘾中所展现的那样,大脑的“愉悦中心”在感受到痛苦时,会释放出比受到奖赏时更多的多巴胺。所以,即使痛苦,成瘾者仍会强迫性地重复,比如继续摄入大量酒精、往嘴里塞更多的食物等。
对于Derek来说,“讲笑话”已经变成了一种强迫性的成瘾行为。早在19世纪80年代末,德国心理学家Hermann Oppenheim就曾描述过4位右侧额叶损伤的患者,他们总是会讲出大量简单的、有时具有挖苦意味的笑话。Oppenheim把这类症状称作“Witzelsucht”,其中“Witzel”表示笑话(joke),“sucht”表示上瘾(addiction),合起来就可以叫做“笑话上瘾症”,或“小丑病”,或“自己欢愉式诙谐癖”。
图片来源:Unsplash
在搜索“Witzelsucht”时,我意外发现了一个论坛。论坛里,现实中对讲笑话上瘾的人把总出现在脑海里的笑话分享在那里。还有一些帖子会谈到自己笑话成瘾的感受:**“事实上,你很有可能对此极度绝望。”**但是,最新的互动停留在了2016年,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得到了帮助,除了吃处方药之外。
在追溯Derek的过往病史时,Granadillo和Mendez发现,Derek也曾得过抑郁症。但在他的自我报告中,他觉得生活很开心。
右脑做了什么
此外,Granadillo和Mendez表示,在就诊10年前,Derek出现过一次原因不明的蛛网膜下腔出血(SAH)。这次脑出血还伤到了一小部分右侧额叶,此后他便不再是他自己了(性格完全发生变化)——他开始有强迫倾向,以及囤积物品的习惯,比如非要把去过的每一间餐馆的餐巾纸和餐具都带回家。
说起额叶损伤对性格和行为的影响,菲尼斯·盖奇(Phineas Gage)是绕不过的神经科学史上的一位“名人”。盖奇也曾因为铁棍穿过头颅,毁灭他的额叶而不再是盖奇。
而对Derek来说,在那次脑出血5年后,他又变了。这一次,“忍不住讲笑话”的Derek现身了。不止如此,言语攻击、偷东西等不当行为也让他离原本的Derek越来越远。
在与幽默相关的检测中,Derek在制造”笑话“这一项(即创造力,无关笑话是否好笑)的评分非常高。而且,在另一项测试中,他从由研究者提供的24则笑话(多项选择)里,准确识别出了16个笑话的笑点。尽管如此,他并没有笑出来,也没有报告这些笑话很有趣,换句话说,他对别人的笑话没有情感反应。
但在平时,他总会被自己的“笑话”笑到而突然迸发出一阵笑声。比如(欣赏Derek的1则笑话,你也许会觉得有趣):你觉得应该如何抵住饥饿?离自助餐桌远一点就好啦。
1975年,美国波士顿退伍军人管理局医院的Howard Gardner等人研究了60位脑损伤病人(41位为左侧脑损伤,19位为右侧脑损伤,均为右利手)的幽默感。他们发现,无论是左侧还是右侧脑损伤都会降低病人的幽默感,不过,只有右侧脑损伤的病人会对笑话或有趣的动画片做出两种极端的反应:他们要么因任意一则有趣的事而发笑,即使他们可能并不明白笑点在哪,要么知道笑点在哪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表明,对于右侧脑损伤的病人而言,认知与情感反应之间的连接被“切断”了,也就是说,右脑在情感表达方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随后,在1999年,来自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P. Shammi和D. T. Tuss将右脑中的关键部位定位在了右侧额叶,并指出,右侧额叶对于整合笑话铺陈与笑点,以及提取情景记忆至关重要。而这些过程决定了大脑能否“解困”,从而理解笑点,并引发愉悦。
我们可以看到,Derek的表现就是认知与情感反应之间的分离,以及无法认识到笑点与笑话之间的关联(即整合信息能力受损),而他的右侧额叶的确出现了损伤。但值得一提的是,许多像Derek这样的病人仍能对简单的笑话做出反应,比如双关语或肢体语言。而且,在Derek写出的段子中也大多是双关语(简单易懂)。Granadillo和Mendez表示,在理解和感受幽默方面,两侧的大脑其实都在发挥作用,不过左侧额叶主要负责感知更简单的笑话,而右侧额叶则主要负责更复杂的笑话。
美国神经病学家Oliver Sacks曾在《错把妻子当帽子》(The Man Who Mistook His Wife for a Hat And Other Clinical Tales)一书中写道:“整个神经科学和脑神经心理学的发展史,可以说是左脑半球的研究史。”而右脑则往往被忽略或被称为“次要”脑半球。这主要是因为医生很容易发现由左脑各个部位损伤所带来的影响,但属于右脑的病症却并不是那么明显。要知道Derek右侧额叶损伤10年后才接受了详细的治疗,而这时候“笑话上瘾”已经上演了近5年。
英国伦敦大学学院的Jason Warren主要关注额颞叶痴呆。Warren注意到,这种神经退行性疾病也会影响病人原本正常的幽默感。而这种迹象很有可能在正式诊断的几年前(多达9年)就开始显现出来。可想而知,即时监测“异样的幽默感”能为医生和病人多争取多少治疗时间?
Why so serious?
本文来源:把科学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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